今年的柏林影展天氣雖然比去年暖活多了,但星光不可思議的冷。開幕時熱鬧的請來滾石樂團以及馬丁史柯西斯為他們所作的紀錄片「ShineALight」放映。又有當地口碑冠軍「黑金企業」以及影帝呼聲極高的丹尼爾戴路易斯造訪,還算熱鬧。

但除了開幕兩天盛大活動有明星之外,中段幾乎只靠女星潘妮洛普撐場面,但她主演的描述師生畸戀的競賽片「ELEGY」評價不高,封后機率低,倒是今年影展贊助商萊亞化妝品請她代言,到處都可以看見她的廣告,是今年鋒頭最健的女星。而影展的最後壓軸,竟是以非競賽片首次執導電影的瑪丹娜,她在記者會造成記者必須預先排隊兩小時才能卡位進場的盛況,勉強可以讓人想起這畢竟是個第一級的國際影展。

瑪丹娜作為影展尾聲的高潮,磨刀霍霍的當地媒體最後也得承認她的電影沒有那麼糟糕,有媒體戲稱瑪丹娜的頭銜將改為「爛演員!好歌手,以及普通導演!」,其低成本勵志喜劇作品「下流與智慧」(FilthandWisdom)評價比想樣來得好!劇情描述三個來自東歐的年輕人在倫敦闖蕩的故事,烏克蘭的樂團男子,為了討生活扮裝賺錢,電影裡的兩個女演員表現自然,頗受好評。可見只要瑪丹娜不下海演戲,情況就不會那麼難堪。她監製的紀錄片可望問鼎今年坎城影展。

影展最後一波高潮由競賽片「THEOTHERBOLEYNGIRL」的艾瑞克巴納掀起,記者會上迷倒所有女記者(以及很多男記者),觀眾現場求愛,連同志人口居多的柏林男性影迷,也紛紛讚許他的智慧型演出,雖然他在本片表現平平,但或許是之前對德國重要的影片「慕尼黑」裡頭的領銜主演,才在柏林把本片的娜塔莉波曼以及史嘉麗喬韓森比下,讓男演員在這個影展有時甚至獲得比女演員更高的注目。

THEOTHERBOLEYNGIRL」這部古裝宮廷戲描述關於英國亨利八世以及情婦伯倫姊妹如何影響天主教會以及改變英國歷史的過程。今年柏林做了大導演布紐爾(LuisBunuel)的作品展,吸引很多資深影評人朝聖!在標準規格螢幕欣賞電影大師的電影,對老影迷而言的確是寒風中溫暖上心頭,有很多影人部部都看,無法自拔。

華語電影的部份,杜琪峰「文雀」評價中下,平均分數兩顆星,男女主角任達華與
林熙蕾雖然出入不少過不少國際影展,在柏林當地似乎知名度不高,不如處處都有媒體守候的舒淇來得高知名度,索性輕裝上街閒晃,享受影展忙碌訪問後難得的清閒,讓影迷巧遇時感到難得與驚喜。


曾經以「十七歲的單車」在柏林獲得銀熊獎的導演王小帥今年以「左右」重回柏林。本片步調平實緩慢,沒有獲得太大的關注,評價甚至遜於「文雀」。但是頒獎之前,以經先得到了一個會外獎,最後獲得到最佳劇本獎,證明了柏林影展是一個議題性強烈的影展。

台灣三部電影雖沒進競賽,卻也是台灣參加柏林電影數量的一項紀錄,其中尤其以周美玲連續兩年在柏林同一單元曝光的「飄浪青春」最受矚目。本片的國際發行三和娛樂衝勁十足,先在「SCREEN」雜誌刊登全版封底廣告,甚至連影展附近工地圍牆上,也貼了不少張本片的海報。導演周美玲以「老柏林」的姿態帶演員勇闖gaybar以及土耳其浴,搶攻國內媒體版面。

「流浪神狗人」走出自己的路子,高捷與蘇慧倫的造訪,不免俗的在柏林圍牆自拍,以及之後的盛大首映並得獎,讓本片成為這次柏林影展台灣新聞曝光最高的的影片。本片壽命很長,除了非常罕見的先參加了去年的釜山影展才在今年又入選了柏林影展之外,也陸陸續續被全球近20個影展選中!可見,好片是可以突破規則的。而被台灣金馬獎冷落的「蝴蝶」在競賽的名單裡頭候補,最後可惜未能進入。卻也被萬象單元奉為特別放映的上賓,與瑪丹娜影片同級為「PanoramaSpecial」,並舉行國際記者會,被當地報紙盛讚。「蝴蝶」也被今年的香港電影節選為開幕片。

而有意思的是,在台灣以「武士的一分」創下好口碑的導演山田洋次,其新作「我的母親」(KABEI)描繪二戰期間,父親因政治理由入獄,母親一人在生活艱困的時代扶養子女長大的動人故事。收斂內蘊,比「佐賀的超級阿嬤」多了成熟,少了歡樂,同樣催淚!但在當地被認為藝術成就不高,不具國際視野。虧待了這麼一位大導演。導演母親隨片登台,影展一路包括轉機派專人協助,看得出柏林影展的專業以及效率。

接下來不能免俗的要提提這次柏林影展的得獎片單:

正式競賽單元的巴西導演荷西帕迪亞所執導影片「精銳部隊」(EliteSquad)爆冷奪下金熊獎,令媒體訝異。本片描述巴西警察的殘暴惡行。賽前呼聲一直很高的「黑金企業」雖沒撈回金熊獎,但導演保羅湯瑪斯安德森拿到最佳導演及傑出藝術成就獎,他之前的「心靈角落」就奪過金熊獎。而男主角丹尼爾戴路易斯也曾以「以父之名」在柏林稱帝。雖然「黑金企業」沒在男主角拿下,但丹尼爾的演出以被稱為本世紀最佳的演出!雖然當地有某些影評認為「黑金企業」的音樂使用不恰當,但是評審其實還是肯定導演保羅的創意,給了最佳音樂。或許是對本片的欲罷不能。

評審團大獎頒給討論美軍虐囚以及相關政治議題的紀錄片「標準流程」(STANDARDOPERATINGPROCEDURE),本片講述在2004美軍虐囚照片流出後,導演親訪照片中施虐的軍人,以及受虐的伊拉克戰俘,探討或揭發照片背後的真相。這也是柏林影展史上首次由紀錄片奪獎的影片。

男主角頒給伊朗「麻雀之歌」(THESONGOFSPARROWS)的老演員瑞扎納基(RezaNajie)。本片像是觀眾熟悉伊朗片型,主角為鴕鳥園的看守人,一天弄丟了一隻鴕鳥而被開除,成為摩托車司機,並開始蒐集垃圾。某次意外摔斷了腿,讓一家人生活陷入困境,卻也在鄰居幫助下體驗新的人生觀。女主角由麥可雷MikeLeigh導演的「無憂無慮」(Happy-Go-Lucky)中的莎莉霍金斯(SallyHawkins)奪下。莎莉霍金斯曾經在英國爆笑喜劇「小不列顛」中演出,本片飾演一位北倫敦的老師,看似瘋癲或是細膩的行徑下,導演想用寫實不帶批判的口吻,呈現這部令人喜愛卻又深思的電影。他上一部在台灣受觀眾熟悉的電影是「天使薇拉卓克」(VeraDrake)。

此外,中國導演王小帥的「左右」拿下最佳編劇獎。本片敘述離婚夫妻為了拯救白血病的兒子,再次見面「一夜情」的故事,影片緩慢平實,沒獲得廣大迴響,但符合柏林一向議題性掛帥的先例,去年掄元的「圖亞的婚事」就是一例。

影展創創辦人AlfredBauer特別獎頒給了墨西哥的「LakeTahoe」。本片敘述16歲的主角Juan逃家後卻在家鄉邊境出車禍,為修車找零件遇見與一男一女的故事,這幾人對生與死的對談,改變了男孩對家庭以及對人生的看法。本片的劇本是由日舞影展編劇協會發展而成,本片也同時獲得費比西尼國際影評人獎。

最佳首部電影獎由日本「公園和愛的旅館」(Asyl-parkandlovehotel)獲得,獎金有五萬歐元(約兩百萬台幣)。

獎項由小到大頒出,當爆出最佳導演與藝術貢獻音樂獎落在保羅湯馬斯安德森的時候,記者室響出歡呼,「黑金企業」在當地影評獲得3.3(滿分五分)的最高分評價,也是我心目中今年的最佳影片。本片會在後面討論。

頒獎典禮最後最重要的兩個大獎評審團與最佳影片金熊獎落在沒有人預料到的「精銳部隊」與「標準程序」兩部之前影評都沒有太大表現的影片時,記者們都要找半天才能在第一時間蒐集好資料。凸顯今年的暴力議題受到重視,也看出得獎與影評之間並沒有絕對關係。

女主角眾望所歸,導演麥克連之前的「天使薇拉卓克」讓女主角在威尼斯封后,可見他對女性演員的精確掌握。

男主角丹尼爾戴路易斯意外落選,但他在當地影評獲得的盛讚,不需要再添加一座柏林影帝的肯定。本片開始近乎十幾分鐘沒有對白,呼應採礦工人的工作心境,或更重要的,形塑主角丹尼爾戴路易斯被家庭(以及上帝)拋棄的孤絕感,直至他一生令人費解的行事風格,以及他發跡到餘生暴烈酗酒的傳奇。

看完「黑金企業」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詹姆斯迪恩的遺作「巨人」。詹姆斯迪恩在荒野鑿井發現油田一夜致富的傳奇,對照他老年仍然空虛空洞的悲涼,跟丹尼爾戴路易斯在本片中的個人形象,實在有很多類類似之處。當然,英年早逝的詹姆斯迪恩生嫩的老妝演出,對照丹尼爾戴路易斯(天啊!丹尼爾剛滿五十歲了)爐火純
青的詮釋,我不免感嘆老天爺真是好加在給我們看見這樣不可思議的演員,而且繼續有作品問世(前一陣子傳出他去佛羅輪斯當鞋匠讓好多人緊張,幸好大導演馬丁史科西斯親自到義大利找他演出「紐約黑幫」,讓他重回影壇)。


這位身型高挑乾瘦,拍戲前總愛以苦行僧式的「方法論」讓自己進入演員狀態的入戲狂(「以父之名」讓自己住在牢裡好幾個月,「大地英豪」到野外求生,「敢愛敢鬥」拳擊訓練,「純真年代」「窗外有藍天」紳士口音,以及本片濃厚粗糙的嗓音,連英文不好的人也聽得出他在美國南方口音上所下的功夫)演藝生涯會走向甚麼樣的一個境界沒人得知,雖然我還是認為丹尼爾戴路易斯在「紐約黑幫」裡頭的演出是他從影以來最佳表現。

這樣的演出應該被放在學院裡被討論----丹尼爾(片中他的名字也叫丹尼爾)在教堂裡受洗(假裝皈依)的時候,心理到底在想甚麼!本片中,丹尼爾的演出讓人摸不透他真正的思緒,而鏡頭奇特的關注焦點以及敘事編排,甚至沒有邏輯的配樂,讓人每看一遍,定會有不同解析。這絕對是今年柏林入圍影片中最令人驚奇的作品。

柏林其他沒得獎的遺珠,包括「櫻花祭」(CHERRYBLOSSOMS),劇情描述年長老公在罹患絕症後,醫師建議他們夫妻進行最後一趟旅程,前往日本看兒子以及櫻花祭。本片改編自小津安二郎的「東京物語」。另外以「兒子的房間」奪得坎城首獎的義大利導演NanniMoretti也在競賽片「QuietChaos」演出。

柏林同志電影泰迪熊獎的部份,今年周美玲再度以「飄浪青春」入圍並差點連莊(據說入選到最後三名)。同時入圍的還有瑪丹娜的新片「下流與智慧」(FilthandWisdom),不過最後是由冰島電影「theamazingtruthaboutqueenraquela」抱走,本片描述菲律賓扮裝皇后的移民故事。

其他當地「每日鏡報」給張作驥作品盛讚,而針對論壇單元的大獎給了陳芯宜的「流浪神狗人」,可見該報對台灣電影的喜愛。該報文章艱深卻眼光獨到,擁有忠實的藝術電影讀者。


派對的部份,柏林雖不像是坎城夜夜笙歌,卻因為城市機能齊全,頗有看頭:
開幕派對搖滾熱鬧,舒淇偏要在一堆服裝全黑的評審當中選擇粉紅套裝亮相,派對現場掛上所有評審的大型照片,相當禮遇。閉幕頒獎硬生生的加入兩場薩克斯風表演,讓所有記者氣結,(以下節錄我旁邊一位西班牙記者的牢騷,不懂西班牙語的我以他的語氣及手勢自行翻譯----又不是奧斯卡,表演甚麼!快點頒頒掉我好發稿啦!)國際萬象(panorama)派對乏善可陳,論壇(forum)派對在盧森堡廣場旁舉行,熱鬧非凡,到凌晨四點才結束。且今年論壇單元片子蠻強的,有前面提到得到首部電影獎的「公園和愛的旅館」(parkandlovehotelasyl)與「流浪神狗人」獲得「每日鏡報」最佳影片獎,今年本單元影片表現與萬象單元一樣精彩。

大陸今年由上海電影節舉辦主題派對,不諳派對文化的大陸人辦得亂七八糟,跟上海電影節華而不實的評價相當!香港今年取消派對預算,沒有party。不過香港電影一直跟柏林影展維持良好的關係。近幾年一直都有香港電影入圍重要獎項:包括「伊莎貝拉」或是張曼玉以及蕭芳芳,都曾在柏林封后。應該是三大影展之中,香港最積極參與的一個影展。尤其每年在三月分舉辦的香港國際電影節,幾乎就接收了大半柏林放映過的影片。今年香港電影節的開閉幕片,都是在柏林影展放映過的影片,可見兩個影展的密切關係。

台灣之夜在高級且位於影展中心地點的卡爾登飯店(Ritz-Carlton)舉辦,本以為會吸引很多人,殊不知跟瑪丹娜電影首映撞期,以及更重要的,跟日本山田洋次導演的競賽片「我的母親」派對撞期,該派對豐盛的日式料理,把所有對亞洲片有興趣的片商都吸引過去了。這就是一個好的派對要靠運氣的地方,其實派對是拓展人脈的最佳場所,因為白天大家都在忙,市場交易或是看電影,晚上才能隨興交流。不過台灣之夜還是有其他有意思的貴賓,包括莫妮卡楚特,就是來台灣拍過「母老虎飛飛飛」的德國女導演。今年四月她要來台灣拍片,演員暫定是陸奕靜以及高捷。

韓國派對不求地點靠近影展中心,選擇在很多片商下榻的MövenpickHotel舉辦,卻是食物好,人最多的一個派對,韓國女性影展以
其其他小型影展,近幾年來都積極拓展規模,以後台灣電影人要跟世界影展策展人或片商接洽,最好盡量想辦法鑽進韓國之夜。

另外最有意思的還是泰迪熊頒獎後的派對,年輕帥哥眾多,各種節目表演精彩,還有電視實況轉播,是柏林最不可思議的一場派對。

柏林相較其他兩大世界影展(坎城與威尼斯),是生活機能比較齊全的都市,物價也比其他兩大影展親民。一般民眾可以購票參加影展電影放映,票價由610歐元因地點或場次而不同。所以國內導演作品幾乎部部客滿,也或許柏林影展選在冬天舉辦,所以對當地民眾而言最好的享受搞不好就是在戲院一部接著一部看著來自世界各地的電影。

雖然柏林影展每年的影響力與企圖心都被質疑,但是三年前這狀況開始有轉機,原因之一就是與之撞期的美國市場展移到十一月舉行,讓這三個月期間產生的電影或在坎城市場之前的電影交易,轉移到這裡。現在場地移師到金碧輝煌的MGB(MartinGropiusBau)舉行,是全世界最有氣勢以及美侖美奐的電影商業展場,在裡頭交易比在首映戲院看電影還感受得到輝煌氣氛。威尼斯影展在幾年前也試圖舉辦市場展,但天時地利人都不和,目前形同虛設。

最後我其實非常建議影迷親自參加這個影展:

第一:住宿是三大影展最便宜的,甚至連紀念商品都是坎城的半價(雖然還是很貴,背包20多歐元,海報一張10歐元左右)。

第二:觀眾多!因為天冷,大家都擠在戲院排隊,交流,還有當地著名的咖哩熱狗在冬天吃起來也比夏天來的時候好吃!

第三:都市生活機能齊全,也就是豐富的歷史軌跡,舒適的購物場所,以及歐洲著名的夜生活,都不是坎城以及威尼斯可以望其項背的。尤其近年影展主場移師到SonyCenter附近的PosdamerPlatz廣場,為柏林最現代化以及先進之處。

第四:對年輕人友善!柏林影展有很多年輕人專屬的單元包括水晶熊獎所屬的青少年電影單元,就是為了鼓勵以青少年主題為創作的獎項。還有為人津津樂道的電影冬令營,國內很多新生代導演,都參加過這個單元。

第五:柏林選片策略有很多平易近人的電影,不像威尼斯的藝術性,或是坎城的政治性掛帥,雖然後兩者近年都在轉型,但還是比不上柏林的親民。

所以如果你不怕冷,明年過年不妨利用年假這幾天,光顧這世界三大影展之一的城市,參加這場一年一度的影像大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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