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從小看著反攻大陸電影長大的我來說,戰爭電影可是毫不陌生的類型,然而,今年的戰爭電影卻一反以往,無論在表現形式上,還是內容上,都令我耳目一新!

如何訴說戰爭?當電視新聞日復一日的,將炮轟成斷垣殘壁的廢墟、哭喊的老幼婦孺、因流血不止而痛苦呻吟的傷患、裝甲車上洋洋得意高舉著現代武器呼嘯而過的士兵剪輯而成的戰爭影像,疲勞轟炸著我們的感官神經,企圖告訴我們:「這些由A+B+C+D……所合成的影像=戰爭」時,我們對於「戰爭」是什麼?依舊感到陌生遙遠!

Z32所顯現的新可能
於是,為了複製戰爭的實況,某些電影耗費钜資,只為重現殺戮現場,如尚皮耶‧居內(Jean-Pierre Jeunet)的【未婚妻的漫長等待】(Une Long Dimanche de Fiançaille,2004),以精雕細琢的戰爭畫面,展現出史詩般的磅礡氣勢,相較於此,戰爭中人物的心理刻畫多流於膚淺與刻板的既成印象。而在看了這麼多大同小異的戰爭電影以後,【Z32】(2008)卻讓我再次感受到:戰爭電影還有很多的可能。

艾維.莫葛洛比(Avi Mograbi)一直是個很會玩弄形式的導演,在台灣公視播映的2000紀錄片雙年展專輯裡,曾播映過他的【祝我生日快樂】(Happy Birthday, Mr. Mograbi,2000)。在【Z32】這部作品裡,他大玩數位技術,除了讓男女主角的臉部皆蒙上數位化面具以外,更引進希臘悲劇的形式:以士兵的懺悔為故事主軸,穿插士兵女友針對此場報復行動背後所引發的道德爭議,與士兵之間幾場充滿省思與辯證的對話;幕間,他與樂團還串場表演了數首抒情插曲,使得這名士兵懺悔的故事全然不落俗套!

阿利‧佛曼(Ari Folman)的【與巴席爾跳華爾滋】(Walze with Bashir,2007)卻讓我眼睛一亮!這部作品不僅改寫了戰爭電影的慣用語,還一舉打破了紀錄片與動畫片的既有框架,無論在類型(劇情片、紀錄片或動畫片),還是表現手法(寫實、科幻、虛構),皆開創出電影的全新可能。

還原歷史真相
1982年6月,以色列對黎巴嫩發動第一次戰爭(1982.6.6~1982.9.15),9 月16日當天,基督教長槍黨民兵為了替同為長槍黨的黎巴嫩民選領袖巴席爾(Bachir Gemayel)復仇,在以色列當時的國防部長夏隆(Ariel Sharon)的一意孤行與以色列士兵對空鳴槍助陣之下,長槍黨民兵直搗薩布拉(Sabra)和夏蒂拉(Shatila)兩處難民營,造成數百人死亡,包括婦女與小孩。

【與巴席爾跳華爾滋】側重的,倒不是這段腥風血雨的歷史,而是以以阿姆巴達(Iambda)這位以色列士兵的觀點來談「戰爭」,除此之外,劇中主角之一與拍攝者皆為導演自己,這使得這部片有如導演個人的戰爭懺悔錄,然而,不同於其它懺悔錄的是,一開始,一如觀者,導演對於這段自己曾經參與其中的戰爭記憶竟是十分模糊,若非當年戰友對他傾訴那段被26隻惡犬糾纏不休的可怖噩夢,這段記憶早已被他有意無意地給封存。

當阿利‧佛曼聽到戰友描述他的經歷,腦海中也同時浮現出這段往事的吉光片羽,二十年來,始終身為這段歷史旁觀者的他,開始嘗試從這些蛛絲馬跡裡拼湊出完整的歷史記憶,從中瞭解當時的他,究竟置身何處?做過何事?看到了些什麼?而隨著主角逐一參訪當年參與過這場戰爭的戰友,凝聽並在某種程度上,重現每位戰友的個人經歷時,【與巴席爾跳華爾滋】成了導演(主角)重建當時時空的歷史之旅。

戰爭寓言
這也使得此片在表現形式上,有如奧圖‧伯明根(Otto Preminger)的【蘿拉】(Laura,1944)神似,劇中,每位曾與蘿拉相識的舊友,都可針對「蘿拉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這個問題提出個人的觀點,呈現出他眼中所見的蘿拉版本;不同於前者的是,阿利‧佛曼以動畫片的手法來重顯參與過這場戰爭的九位士兵各自的人生經歷,反而使得這幾段影像脫離了一般戰爭紀錄片的寫實,呈現出超現實的魅惑,猶如一則則戰爭寓言故事。

如導演以慢鏡頭呈現年輕士兵置身槍林彈雨間,在巴席爾海報的環伺下,竟以妙不可言的華爾茲舞步殺出重圍的這一幕戰爭畫面,既滑稽又驚險,卻反得以突顯戰爭的荒謬本質,直陳戰爭乃殘暴、恐懼、宗教仇恨與國族主義結合的產物;士兵唯有撇除理性思考與人道主義才得以徹底執行國家或者組織所交付的「屠殺」任務,與劇中受訪者對這場戰爭的感受不謀而合!

從這九段令人省思的戰爭回憶裡,從尋求真相的漫長旅程裡,主角不僅重構這段歷史,痛斥戰爭對生命的戕害,更嘗試為自己與族群尋找出口;因為,無論是征服者,還是被征服者,所有參與過這場戰爭的人們,至今都未從這場戰爭的陰霾中走出來。那段驚心動魄的開場:奔竄在特拉耶弗大街小巷,將井然有序的市容弄得滿目瘡痍,搞得人心惶惶的26隻惡犬,不正是潛伏在每位以色列人內心的噩夢?不知何時,那些死於戰火之下的無辜者幽靈,為了復仇而反撲?

自夢幻到真實世界
而此片最讓人震驚的,卻是片尾!導演將觀者自動畫片的夢幻情境裡猛地抽離,以真實的新聞影片取而代之的那一、兩分鐘裡,我們看到真實的小女孩屍體,嚎啕大哭的婦女,被炮彈炸毀成廢墟的巴勒斯坦難民營,觀者在毫無心理防備的情況下一腳踩進真實世界,看到我們最不願面對的,也最不想看到的真相,此刻,戲院燈光卻倏忽亮起,提醒我們散場時刻到了,逼得我們不得不魚貫地從戲院這個虛幻空間重返真實世界,但我們知道,這一次,無法一如往常,我們可以在離開戲院以後,很快地遺忘,相反的,在不知不覺間,它佔據了腦海的某個記憶匣,此生此世,這段畫面,都將如片首的那26隻惡犬般,潛藏在我們的記憶深處,虎視眈眈地窺伺著我們,困擾著我們的思緒!

當世人不再以當隻埋在沙堆裡的鴕鳥而沾沾自喜,轉而以「我想看」、「我想知道真相為何?」時,我們面對這個世界的態度將會是何等不同!

看過【六位大師的童年】(Enfance,2008)的影迷,都不會忘記描寫賈克‧大地童年生活的那段〈拜託,開門噢!〉(Open the Door, Please,2006);兩位黎巴嫩導演拍檔喬娜‧哈吉托馬士(Joana Hadjithomas)與卡吉爾‧鸠雷格(Khajil Joreige)在新片【我想看】(Je Veux Voir,2008)邀來法國電影巨星凱特琳‧丹妮芙親臨「第二次以黎衝突」(2006.7.12~2006.8.14)現場,尾隨黎巴嫩另一位當紅明星拉比‧穆靄(Rabih Mroué)深入黎巴嫩戰火現場,試圖瞭解戰爭對當事者所帶來的影響。

我想看但我什麼沒看見
對喬娜‧哈吉托馬士與卡吉爾‧鸠雷格而言,「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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