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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很多人還對「亂世浮生」(The Crying Game, 1992)以性別跨界側寫北愛爾蘭共和軍的大膽創意記憶猶深,編導才子尼爾喬登(Neil Jordan)新作「冥王星早餐\」(Breakfast on Pluto, 2005),則更具開拓視野地,讓你兩個多小時歡樂地看待人生荒謬。
我是先看到男主角席尼墨菲(Cillian Murphy)在「吹動大麥的風」(The Wind That Shakes the Barley, 2006)飾演熱血沸騰的愛爾蘭共和軍,隔一週看到本片裡他演出從小想當女人,長大後拒絕「社會化」(socialized),一路挑戰教會、學校、收養家庭,當然也不願意支持偷偷藏武器的共和軍男友,兩個角色反差極大,但又大得如此巧妙。
故事發生在六0、七0年代的愛爾蘭及英國,被丟在教堂門口的男嬰,一路過關斬將成為生命力超強的嫵媚變裝人。她沒有真的去變性,但她完整地要求別人從名字稱呼(叫我小貓kitty)到對待方式(你會送我玫瑰花?發現我昏倒,你會抱著我送醫院?),都得把他視為女人。
憑著旁人形容母親酷似某個影星的長相,他開始尋母,不但在生活中他拼了命找,在筆記本上中他也進行自我與母親對話的「生命書寫」,將之命名「幽靈女郎」(phantom girl),甚至在魔術表演和偷窺秀中,大無畏地把自己最寂寞的追尋,以「被消費」的方式袒露出去。
不大明白這樣的變裝男,是否容易談戀愛,因為似乎一般同性戀圈子中,在心理上或外表上完全變裝者還是佔極少數。但他的確很容易愛上別人。不論對方外型或年紀,似乎他總是如此輕易掉進「渴愛」的陷阱。這裡,又似乎在訴說他不但「戀母」,其實他也「戀父」,更進一步說,他根本是把自己投射改造成「母親」一般的完美女人,好來匹配現實中預備迎娶他的「父親」一般的完美男人。
讓觀眾輕鬆進入主角其實不算順遂的人生的魔法,其實是本片的敘說形式,導演雖仍依線性時間說故事,但每隔一段劇情,就加上手寫小標題,全片共計三十多段標題,讓本片感覺好像是由分題短文組成,但並沒有任何時序或人物跳來跳去的晦澀抽離感;加上連綿不斷的同時代西洋老歌助陣,頭尾有知更鳥表演特技(如「阿甘正傳」(Forrest Gump, 1994)裡會演戲的羽毛!),簡直像是看愛情喜劇「新娘百分百」(Notting Hill, 1999),而不像看一個「酷兒(Queer)流浪記」。
這個主角真的太酷了。他會流淚\\\,會心痛,但從來沒有完全放棄希望,不管是對父母、朋友、愛人或自己。所以,儘管他的磨難一波接一波,連身邊人也接二連三遇到炸死、解雇、遭共和軍內訌處決、未婚懷孕、教堂全毀等厄運,但他從沒有放棄給別人一個微笑或擁抱的機會。
所以,他找到母親,找回父親,更找到自己,這個一輩子想當女人、陰性靈魂誤植於陽性肉體的人,峰迴路轉地成就為「大地之母」般的堅韌開朗,而不再做一個「幽靈女郎」。
處於政治高度紛擾的愛爾蘭,本片刻意從人本角度出發,強調大時代不可能一味要求個人犧牲。本片的個人主義、個性主義,即便在四十年後依然光鮮奪目,何況若真發生在當年?主角被身邊人屢屢批評為不夠理性、不夠入世、不夠「認真」時,有句半抱怨半諷刺的口頭禪:「認真、認真,怎麼這下每個人都把認真掛在嘴邊了?」儼然像後來落魄的愛爾蘭「唯美主義」之光、都柏林世界級作家王爾德(Oscar Wilde)再世。故本片尾最後一則小標,引用王爾德的話,也非偶然了。
充滿幻想意味的片名「冥王星早餐\」,道出「冥王星」曾是主角遁離現實的一個庇護所象徵。我們的自由意志可以飛得那麼高、那麼遠,直上冥王星去享受隔天的早餐\\\。
可惜啊,2006年8月的「國際天文聯合會」(International Astronautic Union, IAU)決議將冥王星從太陽系第九大行星除名,降為矮行星,終結四分之三世紀對冥王星地位的爭論。這彷彿明示:任何一種想不跟社會主流接軌、勢力還不夠大的人,恐怕在宇宙間還有漫漫長路要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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