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出處 : http://movie.cca.gov.tw/CINEMA/case_01_01.asp?rowid=374 ( 台灣電影筆記 )

如果有「長鏡頭」比賽,本屆坎城影展的前三名應該是匈牙利的貝拉塔爾(Bela Tarr)、墨西哥的卡洛斯雷卡達斯(Carlos Reygadas)、俄羅斯的安德烈薩金塞夫(Andrei Zviaguintsev)吧!

這三位都是已有一定國際知名度的風格家,也是影癡熱烈期待的對象。其中最資深、也曾被金馬影展以導演專題引介過的貝拉塔爾,這回以改編自喬治西蒙(Georges Simenon)小說的《來自倫敦的男人》(The Man From London)問鼎金棕櫚。劇情主要描述一個目睹因財謀殺的夜間碼頭管理員,經歷金錢誘惑與道德交戰的故事。依然是貝拉塔爾偏愛的黑白片,而開場第一個從樓下到樓上、之後類似管理員遊移俯瞰碼頭動靜的長鏡頭,粗估就有十五分鐘。鏡頭長,沒什麼了不起,厲害的是在緩速但流暢的過程中,演員走位與畫面構圖都維持著高度的協調與美感,這就是功力了。


不過貝拉塔爾把長鏡頭用到有如「打太極」般悠遊自若,卻把謀殺及探案等「戲肉」削到「見骨」似的單薄,甚至連角色心理和關鍵情節也模糊不清的地步,在媒體試映場時引發了劇烈反彈。不僅創下影展至今最高離座率,演完之後的噓聲,恐怕也是第一名。

前兩部作品《生命最後之旅》(Japan)、《天堂煉獄》(Battle in Heaven)也在2005金馬影展一併做過映演的卡洛斯雷卡達斯,新作《寂靜之光》(Silent Light)開場從滿天星斗到曙光乍現的自然景觀變化,天旋地轉的一鏡到底,也教人嘆為觀止。最後一個鏡頭則剛好相反,從烈日到夕陽、從晚霞到月光,最後又回到滿天星斗,氣象萬千,也有始有終。

至於劇情內容則是描述一個已有家室、信仰虔誠的農夫,無可自拔地愛上另一個女人的故事。幾乎所有對本片的批評,都集中在於它的長鏡頭美歸美,卻流於氾濫,不僅讓情緒的起伏不見,也未能因此重組出一個嶄新的視野,而讓角色有點成為美麗構圖中的活動布景。確實,在觀影過程中,攝影機運動之美逐步令人疲乏的主因,實為導演沒拍出主角念念有詞的掙扎,而讓影片陷入一股平板和單調的訴說。

直到後來男主角的妻子莫名其妙死亡,讓他身陷哀戚,而他的情婦此時來訪,竟然以一吻喚醒原已被宣告死亡的女主人,這個如同回魂的鏡頭,飾演妻子的米瑞安托絲(Miriam Toews)在攝影機凝視裡,先是喉頭動了那麼一下,接著繼而流淚、睜眼,一氣呵成中的莊嚴與神秘,相當震撼,但又令我忍不住聯想到柏格曼的作品。很多人都對本片的劇情邏輯感到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或批評他流於形式。我倒覺得過程中的贅筆過多是不爭的事實,但除了攝影美感,其力欲塑造的宗教性氛圍,還是相當耐人尋味的。

曾以處女作《歸鄉》(The Return)拿下威尼斯影展金獅獎並難得在國內做過商業放映的安德烈薩金塞夫,反而比較令我失望。他的新作《放逐》(The Banishment)描述一個男人帶著妻子與兩個孩子離開城市,回到鄉下祖屋定居,然而在新生活展開之際,妻子卻告訴他自己懷孕但孩子並不屬於他的消息,而讓男主角陷入痛苦的抉擇。後來他決定讓妻子繼續當兩個孩子的母親,但必須墮胎。這場由男主角哥哥幫他找來密醫,在自家臥室進行的手術,卻造成接連的意外死亡:先是妻子疑似在術後自行服毒,接著幫忙處理後事的哥哥也突然心臟病發。而他只能一心想著要找出讓妻子懷孕的男人復仇。

影片情節聽起來蠻有力量,但執行得不甚成功,一些應讓人感到生命脆弱無常的戲(譬如哥哥心臟病突發),無論時機或處理手法都造成觀眾笑場的突兀反應,而予人弄巧成拙之感。後半部想利用「逆轉」技巧將故事整個翻轉過來,但結果卻沒太多驚喜。片中最嚇人的一個長鏡頭,帶著高度塔科夫斯基的味道,也是個完全以大自然為本的空鏡,從樹梢往下一路攀延開展到屋腳的一池水窪,詩意十足。但其前作《歸鄉》除了鏡頭之美外,那股張力十足的人物關係,到這部新作則顯然渙散掉了。

持平而論,這幾部作品都不是平庸之作,企圖與實力皆有可觀。只不過在提供他們聞名遐邇的註冊商標外,似乎都不足以滿足我們從其過去表現所累積的高度期待。不過即使此間媒體反應冷淡、貶多於褒,但憑他們特出的鏡頭美學,之後應該還是各影展爭相邀請的對象;至於市場,就別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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