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出處 : http://movie.cca.gov.tw/CINEMA/case_01_01.asp?rowid=373 ( 台灣電影筆記 )

今年適逢坎城影展「六十週年」,大會邀請了35位導演以「電影院」為靈感、3分鐘為限,執導了33部短片(之所以少兩部,是因為其中有美國的柯恩、比利時的達頓兩對兄弟檔,而不是有誰的作品被淘汰),在5月20日做它的世界首映。

絕大多數的導演們,都交出了既具個人標誌又成績出色的作品,從中也可發覺一些有趣的蛛絲馬跡。


例如,在陳凱歌和張藝謀的短片裡,不約而同以「露天電影」為內容,而道出過去大陸鄉下的觀影經驗。張藝謀的這段,描述小男孩對放映隊到來而欣喜若狂的反應,結果等到電影正式開始,卻已經累到在椅子上睡著了,其中還穿插一點類似《我的父親母親》的年輕男女曖昧情愫。陳凱歌則是描述一群小孩趁大人不在時偷偷開了放映機看卓別林的《大馬戲團》,當大人回來、嚇得大家一哄而散,卻有一個小孩沒走,他是個盲童,央求放映師讓電影演完。無獨有偶,亞歷山卓岡札雷伊納利圖也以一個只能聽電影的盲女為主角,殘酷又溫柔地刻畫她為所「聽」到的劇情(或者還有那麼一些無法用眼睛看的遺憾)而傷心落淚的反應。

除了「盲人」,「扒手」也不只一次出現在不同導演的短片裡。法國導演阿薩亞斯的那段有點語焉不詳,扒手既像是故意偷了特定對象的皮包,好讓她打電話來;又像是要懲罰看電影不專心只顧親吻的情侶。達頓兄弟的正好相反,被竊的女主角反而是太入戲了,結果把伸進她皮包的竊賊的手拿來當面紙拭淚(或者她根本知道,只是此時需要有人分享或安慰)。說到眼淚,很難想像伊朗大師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執導的那段竟然是最多淚水的,原來在他的鏡頭裡,無分年紀,戲院裡的女性觀眾皆為了《殉情記》裡茱麗葉與羅密歐的生離死別,流下感動的眼淚。我們雖沒看到畫面,但「聽」起來應該是1968年法蘭哥柴菲萊利執導的版本,因為尼諾羅塔著名的配樂縈繞不已。

懷舊與感傷,在這個題目下面似乎是免不了的。安哲羅普洛斯用3分鐘讓珍妮摩露感人的獨白與已逝的馬斯楚安尼的影像,變成跨越陰陽的對手戲。
侯孝賢那段也非常成功地讓人回到六○年代的南台灣,電姬戲院外的看板掛著《養鴨人家》、《秋水伊人》、《愛染桂》的畫板,不同階層的觀眾興高采烈地等著進戲院,但攝影機隨著推開的帷幕跨入現代後,映入眼簾的卻是破敗荒廢的現址,布烈松的《慕雪德》畫面則在斑駁的前方,閃晃著時間的滄桑。蔡明亮則是老歌搭配老戲院,訴說著自己的夢境。在夢中,父親(李康生)還跟年輕時一樣,母親則如現實垂垂老矣(由蔡導母親客串),李康生的姪子則扮演童年的蔡明亮,三人分享著榴槤,座位旁還有外祖母的照片。當他說起外祖母帶他去看戲時總會買串梨來吃的往事時,則迸出了《黑眼圈》的蔡寶珠啃了幾口梨之後,傳給後座男子一塊吃的畫面,讓影片除了透過導演自述的夢境連結起不同時空外,也多了一股「性」的張力。關於性,王家衛也有他的招牌手法,他那段透過大紅色的椅背、高跟鞋,明暗曖昧的光影閃忽,寂靜到激情的肢體動作,以及演員的局部大特寫,帶出類似《花樣年華》、《愛神之手》那種懷舊兼戀物的氛圍。

對國際政治的敏感,也反映在一些作品裡。以色列導演阿莫斯吉戴對比了六十年前後在波蘭華沙、以色列海法的電影院爆炸案,明示了種族傾伐即使關係易位、卻一直持續的現實,不過他呈現的手法有點匠氣就是了。向來很愛處理國際議題的溫德斯則更高明地讓暫時脫離侵略與內戰的非洲小孩們擠在一間臨時戲院看好萊塢電影《黑鷹計畫》,諷刺的是後者正是以大美國主義角度來詮釋非洲的「名片」。久違的丹麥導演比爾奧古斯特,則利用一個丹麥男生在戲院裡為他的中東女友用英文解說丹麥語發音的電影劇情,而引來幾個男性觀眾不滿,因而口出惡言、引發爭端的故事,來闡述當今一觸即發的種族衝突,然而它的結局卻是聰明又幽默的。

幽默,向來是這類極短的影片,最容易討巧、也利於展現導演慧黠一面的法寶。此次受邀的導演中,本來就有幾位是名聞遐邇的喜劇家。例如北野武刻畫了一名「農夫」在電影院裡的「美好一日」就十分簡單而爆笑,他不是因為看了多片聯映才花掉一整天,而是影片放映過程不斷出狀況,而飾演放映師的正是北野武本人。義大利導演南尼莫瑞提同樣粉墨登場,以他最擅長的「自言自語」,消遣了他自己和好萊塢電影一番,雖然場景、演員都最簡單,但他獨特的諷刺幽默,還是贏得滿堂彩。柯恩兄弟則是讓戲院服務生對一個牛仔打扮的男人分析他應該看尚雷諾的《遊戲規則》還是土耳其片《適合分手的天氣》,對美國人及世界電影的關係做了有趣的調侃。至於無所不用其極的拉斯馮提爾也親自上場,演出再也忍受不了鄰座觀眾於電影放映中不斷跟他講話,乾脆一手拿起鐵鎚敲爛他的腦袋!傳說跟拉斯馮提爾曾在坎城結下心結的奧斯卡最佳導演羅曼波蘭斯基,則描述一對中年夫妻在看三級片的時候(疑似《艾曼紐夫人》系列),後座一個男人不斷發出呻吟,妻子要求丈夫去處理,結果經過層層通報,戲院經裡總算出面要求「猥褻男子」出示票根,並質問他買的票明明在樓上,為何坐在樓下?停不住呻吟的男子答道:「我的座位確實在樓上,所以你看不出來我摔下來了嗎?」直把觀眾對於電影和性的心猿意馬、又愛又懼,處理得爆笑又不低俗。而肯洛區也讓一對父子在票口商量了老半天,最後決定去看足球。幽默歸幽默,也有人認為這部故意取名為《Happy Ending》的短片不夠尊重電影與影展,洛區先生倒是老神在在地表示,如果觀眾只去看那些制式電影,還不如去看難以預料結果的球賽。而埃及導演約瑟夫夏因以自己為題材,描述他第一次到坎城時,片子只被媒體帶到一句而已,多年後卻得到坎城五十週年紀念大獎肯定,讓他高呼這長達47年的等待是值得的。有人認為他這段有鼓勵後進的味道,但也有人認為相較於其他導演兼具個人風格及創意的表現,他太流於自溺與自戀。觀點的差異,只能說見仁見智。

但即使不排名、不刻意比較,有幾部明顯遜色的短片還是被不少人議論紛紛的。公認最差的應該是麥克西米諾,他那段拍一個古巴樂團不知何故的闖進演唱,他則拿著DV在下面記錄,又因為剪接手法而讓樂團女主唱不爽,追著他打的鬧劇,直接引來現場的噓聲(這還真不容易!)。珍康萍則讓女演員穿著笨拙的戲服扮成一隻蟲,而最後的下場是被踩死,你說她在哀悼女性電影工作者的處境嗎?未免言不及義。而整體節奏和品質的不均,也讓她作為此次唯一女性代表的意義,蒙上一點塵埃。葛斯范桑那段讓放映電影的男孩,在空無一人的戲院,進入他所放的影片裡,與性感女郎在海邊擁吻,我只能說就創意或他的能力而言,這樣的成品顯得太混也太平凡啦!

不過整個看下來,令人動容或驚喜的作品確實佔了絕大多數。尤其能夠經由影片,分享這群傑出影人的電影情感、記憶與觀察,確實是最好的形式。但我也發覺,幾乎每一段影片所呈現出的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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