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離開華納威秀的特映會場,耳畔已傳來陣陣「這是什麼冬冬?」的咕嚨聲,一些享有「影評」稱號的大人物,搖頭晃腦地直呼:「這是什麼?沒有劇情!沒有開頭!沒有結尾!更沒有高潮!從頭到尾平鋪直敘,這叫電影嗎?」我在一旁有點納悶,因為,這部【我和我的小鬼們】(Entre les Murs),相較於此位法國導演羅宏‧康特(Laurent Cantet)另三部劇情長片──【人性掙扎】(Ressources Humaines,1999),【失序年代】(L’Emploi du temps,2001),【南方失樂園】(Vers le sud,2006),不但是最容易看懂的一部,更是我今年看過的法國電影裡最神奇的一部作品。

從心牆到危牆
短短的128分鐘裡,羅宏‧康特透過這間座落在巴黎十九區,以移民第二代學生為主的中學教室內,老師與學生之間針鋒相對的問答,反映出當今法國社會的現況;在這個標榜「自由、平等、博愛」的國度裡,反映法國民主制度、文化思想與道德基礎的教育制度裡,卻處處可見根深柢固的種族偏見、階級之別、性別歧見、文化差異,以及殖民主義的歷史情結;這使得【我和我的小鬼們】片極具現代感,因它生動且深刻地刻劃出當今的法國社會現狀,說它是當今法國社會的縮影,實在一點兒也不為過!

【我】片改編自作家佛杭蘇瓦.貝加度(François Bégaudeau)的著作《危牆之間》(Entre les murs),原著書名既指出這個故事從未離開過教室,也暗喻出不同的種族之間存在著歷史、文化以及階級差異,使得各自生活在各自的世界裡,在自己與他人的世界間築起一道難以跨越的心牆,若是缺乏包容與良好的溝通能力,這道界於彼此之間的心牆就成了一道危及自己與他人的「危牆」,難怪法國人看到此片時會百感交集,因為這部片恰如其分地呈現出當今法國人所面臨的尷尬處境。

獨立思考與極權主義
面對這些紛至沓來、前來此地落腳紮根,只為印證旁人口中所說的「法國,是世間的天堂。」的非洲與亞洲移民,法國人民不僅不知如何與這些新來者相處,也不知如何自處;一如【我】片中這位飽讀詩書的教師,面對學生們毫不妥協的犀利言語以及桀驁不馴的舉止,完全喪失了平日一貫冷靜自持的法國紳士風度,不但以「賤」、這種帶有性別歧視的詞彙辱罵班上的女學生,開口閉口都是「紀律」,還動不動就擺出老師的權威,責令不聽話的學生照辦,否則要他(她)好看!演變到最後,甚至透過一套看似合乎民主的投票程序,讓蘇勒曼這位班上最不聽話的學生捲舖蓋滾回老家,讓人目瞪口呆到底教育是在春風化雨,還是在訓練出一批聽話懂事,甘願為制度而喪失自我與獨立思考的奴才?

而對於這些移民孩子來說,他們無法理解也不能接受自己是次等公民,或者是非法移民的現實,故鄉如此遙遠,新的國度對他們而言又如此陌生,甚至不太友善,在他們幼小的心靈裡,如何能夠在兩個截然不同的文化與價值觀體系間求取平衡,使他們的人生不致於因為進退失據而崩塌?在此,青少年學生的反抗,不僅是為了捍衛個人獨立思考的權力以及與生俱來的天賦人權,也是對極權主義意識形態的反抗。

教育的迷思
【我和我的小鬼們】在內容上完全顛覆了過往這類型電影,如【GTO麻辣教師】、【春風化雨】的陳腔濫調,甚至於解構了我們對「教育即啟發心智」此一想當然爾的迷思,讓我們正視青少年的反叛性並非絕對無理取鬧,老師們的無能為力也是其來有自,更重要的是,再好的教育制度也難以避免集體主義以及威權主義的影子;當片末某位女學生對老師表達:「我什麼都沒學到!」這段對話成了全劇最令人震撼也最讓人深思的一幕。

法國人能夠拍出、寫出這樣的作品,在在反映出這個社會民主思想的成熟以及對不同的文化的寬容,反觀台灣,雖號稱民主國家,對這樣的電影卻還停留在「看不懂」,也無法欣賞,兩國民主思想的水準以及文化水平,由此可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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