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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出處 : http://movie.cca.gov.tw/CINEMA/case_01_01.asp?rowid=371 ( 台灣電影筆記 )


一下飛機、安頓好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趕去看王家衛的第一部英語電影《藍莓夜》(My Blueberry Nights),也是本屆坎城影展的開幕兼競賽片。

雖然語言、場景都變了,但熟悉王家衛風格的人依然一眼就能看出他一貫的招牌攝影機運動與獨特的調焦手法,如何令空間與人物產生高度抒情的功能。就連角色與情境,都讓人不由得大作聯想。

譬如:諾拉瓊絲會是另一個王菲嗎?

自稱不會演戲的歌手王菲,1994年在王家衛的《重慶森林》成了率性的經典。同樣初次在銀幕挑大樑的歌手諾拉瓊絲,則是飾演一個為情所困的女子,其角色個性從她把男友的鑰匙丟在咖啡店表示分手、卻又對它念念不忘,就可看出,想鬆手又放不開,好不容易才終於決定選擇出走(這倒和王菲一樣)。在諾拉瓊絲失魂駐留在於咖啡店的時光,裘德洛的安慰與等候,幾乎融合了《阿飛正傳》的劉德華與《重慶森林》的梁朝偉。甚至,藍莓派的功能,只不過是炸魚薯條的另一種變身罷了!不刻意裝帥的裘德洛,在本片展示了極具魅力的自然性格,而他親吻諾拉瓊絲時的鳥瞰鏡頭,絕對有本錢讓影迷傳誦一時。

問題是:你會想看《重慶森林》中,王菲不告而別離開,到最後再回梁朝偉身邊這中間所發生的事情嗎?有時候想像真的比較有趣。從諾拉瓊絲的旅程展開之後,《藍莓夜》就開始「走味」。很多人說《藍莓夜》跟王家衛過去作品最大的差別、或是拍英語片不得不妥協的,就是「有劇本」這回事。然而看著王氏電影慣用的斗大字幕標題,區隔著一段又一段女主角在途中見識到的其他孤獨靈魂的吶喊,並刻意將其轉化為讓她回歸的原因時,我只有四個字「每下愈況」可以形容。旅程開始不久,癡情警察與放浪愛人的彼此煎熬,還有幾分王家衛風格;敢愛敢恨的瑞秋懷茲,甚至令人聯想到劉嘉玲。但隨著劇情的進展,枯燥的劇本,明顯侷限了王家衛擅於抒情而非說理、精於細緻氛圍而非曲折結構的能力,諾拉瓊絲的銀幕魅力也隨她在旅程中的旁觀地位而迅速萎縮。雖然最後諾拉瓊絲回到裘德洛店裡並回應他的吻、加上冰淇淋在藍莓派上融化的鏡頭,勉強激起一點興奮。但這如果就是王家衛有史以來最被重視與禮遇的作品,那還真是令人失望。而電影結束後,零落的掌聲(我看的是下午四點的媒體場),尷尬地反映了這場試映成果。

反而第二部放映的競賽片,名不見經傳的羅馬尼亞新銳克利斯坦穆吉烏(Christian Mungiu)導演的《四月三週又二天》(4 Months, 3 Weeks and 2 Days)意外贏得媒體滿堂彩。這部電影發生的時間僅在一天之內(因此片名所示的時間長度其實另有所指),劇情結構也相當簡單,刻畫女主角在共黨執政後期,為了幫助室友張羅墮胎的事情,不停遊走在宿舍、男友的學校及家裡、旅館(因為不能在醫院進行)等處的經歷,但手提攝影活潑而大膽,某些鏡頭長得驚人,卻生動地反映出主角的心焦與周遭狂歡者的差異,寫實之餘,也成功營造出一種不靠剪接就能達成的緊張與懸疑感。

四年前我曾經在韓國富川奇幻影展看過克利斯坦穆吉烏的導演處女作《西方》(Occident),雖然好奇他的作品跟「奇幻」根本扯不太上關係,但影片本身卻拍得很好。前年台北電影節放映過一部由多位參加過柏林影展「青年潛力營」的東歐年輕創作者聯手拍攝的多段式影片《東歐風情畫》(Lost and Found),他也拍了其中一段「火雞女孩」。這回擠身坎城正式競賽,作為「驚喜牌」的任務,算是順利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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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出處 : http://movie.cca.gov.tw/CINEMA/case_01_01.asp?rowid=372 ( 台灣電影筆記 )

在坎城被擺在午夜場放映的《鐵三角》(Triangle)集合了徐克、林嶺東、杜琪峰三位香港導演,故事則繞著面臨不同經濟困境的朋友任達華、古天樂、孫紅雷,為了發財,鋌而走險的故事。

跟一般合導電影不一樣的是,《鐵三角》並不是三段無關的故事,而是一部持續發展的電影,由不同導演執導前中後三個段落,這顯然是更刺激的實驗,因為除了自己,還得顧到承先啟後的問題。不久前才沮喪地看完四位台灣劇場導演在國家劇院推出的【看不見的城市】,心裡還有點餘悸猶存。但三位都稱得上是「大導演」的香港組合,卻又令人忍不住好奇同片競技的成績。


果然,即使不說明誰執導哪一段,徐克的世故犬儒與嘲諷特色、林嶺東的暴力殘酷與人性質疑、以及杜琪峰大玩燈亮燈滅的槍戰遊戲,都不難讓熟悉他們作品的影迷一眼猜出。不過風格時而混亂的問題還是在所難免,畢竟既要忠於自我、又要顧及他人,角色性格因此出現一些怪異的轉折變化,整體給人感覺佳句不少,但三位導演各自獨特的世界觀卻很難統合,或許這也正是合導作品命定般的優劣並見吧!

《鐵三角》與侯孝賢的新作《紅氣球的旅行》(Le Voyage du Ballon Rouge)在同一時間試映。我決定先看比較小的「巴贊廳」放映的《鐵三角》,晚上再看「德布西廳」的《紅氣球的旅行》正式首映,不料後者「全滿」的告示讓我幾乎抱撼。幸好隔天在大排長龍爭看最後一場《紅氣球的旅行》的人群中,一個服務人員好心把我「撿」了進去,總算沒有錯過。

之前遇到早一天看片的中國時報記者張士達,他說如果喜歡《珈琲時光》的話,應該也會喜歡《紅氣球的旅行》。這個比喻還真準確傳神,倒不是因為兩片都是外語發音的關係,而是
侯孝賢無論是被小津安二郎啟發,或是向年前的法國經典短片《紅氣球》致敬,兩部日、法作品皆不約而同從觀察生活拍起。只不過《珈琲時光》有個找音樂資料的日本女生,《紅氣球的旅行》則有個學電影的中國女孩,因為打工當保母,而進入到茱麗葉畢諾許與兒子的生活中。然而《珈琲時光》借醬油的戲似乎昭告著某種東方人際關係之美,依然存在著;《紅氣球的旅行》卻從廚房帶出樓上樓下、房東房客的決裂、以及一個宛如單親母親的職業婦女近乎捉襟見肘的忙碌生活。

侯孝賢式的緩慢調子依舊。最令我驚訝的是茱麗葉畢諾許過往的「形象」幾乎在本片盡數「破滅」,身為一個在戲偶後面用聲音表演的「聲優」和忙得委屈掉淚又苦無時間多陪兒子的母親,她在服裝上的隨性俗豔、染成金色卻沒時間好好整理的頭髮、甚至豐腴許多的身材與粗大的臂膀,都讓人看到導演及演員同樣的「大膽」,也讓她豁出去的的演出確實和侯孝賢的風格,達成一種共鳴。而她為戲偶配音所展現出的聲音幅度,也讓人印象深刻。

影片最後隨著奧賽美術館收藏的一幅畫作:一個孩子似乎在追逐紅氣球,看似父母的人物則在陰暗的遠處不知是否在凝視孩子或是忽略?而演技自然活潑的小男主角Simon則抬頭看著陪伴他多時的紅氣球從美術館的天窗漸漸飄走。跟舊版《紅氣球》不一樣的是小朋友與氣球較明顯的互動只在電影一開始的序場(但影片中間,中國保母找小男孩演了一部關於紅氣球的短片,因此電影開頭的這場男孩與紅氣球的戲,也有「片中片」的可能與聯想),之後氣球反而像是詩意的隱喻,它沒帶走小男孩,反而是隨著男孩的成長與變化,時而消失、時而出現、最終離開。

這部電影依然考驗著大多數觀眾對電影敘事與風格美學的辨認與接受,喜歡與不解應該同樣劇烈。不過按照《最好的時光》前例,我相信在坎城之後,它還會有重新修剪的不同版本問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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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出處 : http://movie.cca.gov.tw/CINEMA/case_01_01.asp?rowid=373 ( 台灣電影筆記 )

今年適逢坎城影展「六十週年」,大會邀請了35位導演以「電影院」為靈感、3分鐘為限,執導了33部短片(之所以少兩部,是因為其中有美國的柯恩、比利時的達頓兩對兄弟檔,而不是有誰的作品被淘汰),在5月20日做它的世界首映。

絕大多數的導演們,都交出了既具個人標誌又成績出色的作品,從中也可發覺一些有趣的蛛絲馬跡。


例如,在陳凱歌和張藝謀的短片裡,不約而同以「露天電影」為內容,而道出過去大陸鄉下的觀影經驗。張藝謀的這段,描述小男孩對放映隊到來而欣喜若狂的反應,結果等到電影正式開始,卻已經累到在椅子上睡著了,其中還穿插一點類似《我的父親母親》的年輕男女曖昧情愫。陳凱歌則是描述一群小孩趁大人不在時偷偷開了放映機看卓別林的《大馬戲團》,當大人回來、嚇得大家一哄而散,卻有一個小孩沒走,他是個盲童,央求放映師讓電影演完。無獨有偶,亞歷山卓岡札雷伊納利圖也以一個只能聽電影的盲女為主角,殘酷又溫柔地刻畫她為所「聽」到的劇情(或者還有那麼一些無法用眼睛看的遺憾)而傷心落淚的反應。

除了「盲人」,「扒手」也不只一次出現在不同導演的短片裡。法國導演阿薩亞斯的那段有點語焉不詳,扒手既像是故意偷了特定對象的皮包,好讓她打電話來;又像是要懲罰看電影不專心只顧親吻的情侶。達頓兄弟的正好相反,被竊的女主角反而是太入戲了,結果把伸進她皮包的竊賊的手拿來當面紙拭淚(或者她根本知道,只是此時需要有人分享或安慰)。說到眼淚,很難想像伊朗大師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執導的那段竟然是最多淚水的,原來在他的鏡頭裡,無分年紀,戲院裡的女性觀眾皆為了《殉情記》裡茱麗葉與羅密歐的生離死別,流下感動的眼淚。我們雖沒看到畫面,但「聽」起來應該是1968年法蘭哥柴菲萊利執導的版本,因為尼諾羅塔著名的配樂縈繞不已。

懷舊與感傷,在這個題目下面似乎是免不了的。安哲羅普洛斯用3分鐘讓珍妮摩露感人的獨白與已逝的馬斯楚安尼的影像,變成跨越陰陽的對手戲。
侯孝賢那段也非常成功地讓人回到六○年代的南台灣,電姬戲院外的看板掛著《養鴨人家》、《秋水伊人》、《愛染桂》的畫板,不同階層的觀眾興高采烈地等著進戲院,但攝影機隨著推開的帷幕跨入現代後,映入眼簾的卻是破敗荒廢的現址,布烈松的《慕雪德》畫面則在斑駁的前方,閃晃著時間的滄桑。蔡明亮則是老歌搭配老戲院,訴說著自己的夢境。在夢中,父親(李康生)還跟年輕時一樣,母親則如現實垂垂老矣(由蔡導母親客串),李康生的姪子則扮演童年的蔡明亮,三人分享著榴槤,座位旁還有外祖母的照片。當他說起外祖母帶他去看戲時總會買串梨來吃的往事時,則迸出了《黑眼圈》的蔡寶珠啃了幾口梨之後,傳給後座男子一塊吃的畫面,讓影片除了透過導演自述的夢境連結起不同時空外,也多了一股「性」的張力。關於性,王家衛也有他的招牌手法,他那段透過大紅色的椅背、高跟鞋,明暗曖昧的光影閃忽,寂靜到激情的肢體動作,以及演員的局部大特寫,帶出類似《花樣年華》、《愛神之手》那種懷舊兼戀物的氛圍。

對國際政治的敏感,也反映在一些作品裡。以色列導演阿莫斯吉戴對比了六十年前後在波蘭華沙、以色列海法的電影院爆炸案,明示了種族傾伐即使關係易位、卻一直持續的現實,不過他呈現的手法有點匠氣就是了。向來很愛處理國際議題的溫德斯則更高明地讓暫時脫離侵略與內戰的非洲小孩們擠在一間臨時戲院看好萊塢電影《黑鷹計畫》,諷刺的是後者正是以大美國主義角度來詮釋非洲的「名片」。久違的丹麥導演比爾奧古斯特,則利用一個丹麥男生在戲院裡為他的中東女友用英文解說丹麥語發音的電影劇情,而引來幾個男性觀眾不滿,因而口出惡言、引發爭端的故事,來闡述當今一觸即發的種族衝突,然而它的結局卻是聰明又幽默的。

幽默,向來是這類極短的影片,最容易討巧、也利於展現導演慧黠一面的法寶。此次受邀的導演中,本來就有幾位是名聞遐邇的喜劇家。例如北野武刻畫了一名「農夫」在電影院裡的「美好一日」就十分簡單而爆笑,他不是因為看了多片聯映才花掉一整天,而是影片放映過程不斷出狀況,而飾演放映師的正是北野武本人。義大利導演南尼莫瑞提同樣粉墨登場,以他最擅長的「自言自語」,消遣了他自己和好萊塢電影一番,雖然場景、演員都最簡單,但他獨特的諷刺幽默,還是贏得滿堂彩。柯恩兄弟則是讓戲院服務生對一個牛仔打扮的男人分析他應該看尚雷諾的《遊戲規則》還是土耳其片《適合分手的天氣》,對美國人及世界電影的關係做了有趣的調侃。至於無所不用其極的拉斯馮提爾也親自上場,演出再也忍受不了鄰座觀眾於電影放映中不斷跟他講話,乾脆一手拿起鐵鎚敲爛他的腦袋!傳說跟拉斯馮提爾曾在坎城結下心結的奧斯卡最佳導演羅曼波蘭斯基,則描述一對中年夫妻在看三級片的時候(疑似《艾曼紐夫人》系列),後座一個男人不斷發出呻吟,妻子要求丈夫去處理,結果經過層層通報,戲院經裡總算出面要求「猥褻男子」出示票根,並質問他買的票明明在樓上,為何坐在樓下?停不住呻吟的男子答道:「我的座位確實在樓上,所以你看不出來我摔下來了嗎?」直把觀眾對於電影和性的心猿意馬、又愛又懼,處理得爆笑又不低俗。而肯洛區也讓一對父子在票口商量了老半天,最後決定去看足球。幽默歸幽默,也有人認為這部故意取名為《Happy Ending》的短片不夠尊重電影與影展,洛區先生倒是老神在在地表示,如果觀眾只去看那些制式電影,還不如去看難以預料結果的球賽。而埃及導演約瑟夫夏因以自己為題材,描述他第一次到坎城時,片子只被媒體帶到一句而已,多年後卻得到坎城五十週年紀念大獎肯定,讓他高呼這長達47年的等待是值得的。有人認為他這段有鼓勵後進的味道,但也有人認為相較於其他導演兼具個人風格及創意的表現,他太流於自溺與自戀。觀點的差異,只能說見仁見智。

但即使不排名、不刻意比較,有幾部明顯遜色的短片還是被不少人議論紛紛的。公認最差的應該是麥克西米諾,他那段拍一個古巴樂團不知何故的闖進演唱,他則拿著DV在下面記錄,又因為剪接手法而讓樂團女主唱不爽,追著他打的鬧劇,直接引來現場的噓聲(這還真不容易!)。珍康萍則讓女演員穿著笨拙的戲服扮成一隻蟲,而最後的下場是被踩死,你說她在哀悼女性電影工作者的處境嗎?未免言不及義。而整體節奏和品質的不均,也讓她作為此次唯一女性代表的意義,蒙上一點塵埃。葛斯范桑那段讓放映電影的男孩,在空無一人的戲院,進入他所放的影片裡,與性感女郎在海邊擁吻,我只能說就創意或他的能力而言,這樣的成品顯得太混也太平凡啦!

不過整個看下來,令人動容或驚喜的作品確實佔了絕大多數。尤其能夠經由影片,分享這群傑出影人的電影情感、記憶與觀察,確實是最好的形式。但我也發覺,幾乎每一段影片所呈現出的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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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出處 : http://movie.cca.gov.tw/CINEMA/case_01_01.asp?rowid=374 ( 台灣電影筆記 )

如果有「長鏡頭」比賽,本屆坎城影展的前三名應該是匈牙利的貝拉塔爾(Bela Tarr)、墨西哥的卡洛斯雷卡達斯(Carlos Reygadas)、俄羅斯的安德烈薩金塞夫(Andrei Zviaguintsev)吧!

這三位都是已有一定國際知名度的風格家,也是影癡熱烈期待的對象。其中最資深、也曾被金馬影展以導演專題引介過的貝拉塔爾,這回以改編自喬治西蒙(Georges Simenon)小說的《來自倫敦的男人》(The Man From London)問鼎金棕櫚。劇情主要描述一個目睹因財謀殺的夜間碼頭管理員,經歷金錢誘惑與道德交戰的故事。依然是貝拉塔爾偏愛的黑白片,而開場第一個從樓下到樓上、之後類似管理員遊移俯瞰碼頭動靜的長鏡頭,粗估就有十五分鐘。鏡頭長,沒什麼了不起,厲害的是在緩速但流暢的過程中,演員走位與畫面構圖都維持著高度的協調與美感,這就是功力了。


不過貝拉塔爾把長鏡頭用到有如「打太極」般悠遊自若,卻把謀殺及探案等「戲肉」削到「見骨」似的單薄,甚至連角色心理和關鍵情節也模糊不清的地步,在媒體試映場時引發了劇烈反彈。不僅創下影展至今最高離座率,演完之後的噓聲,恐怕也是第一名。

前兩部作品《生命最後之旅》(Japan)、《天堂煉獄》(Battle in Heaven)也在2005金馬影展一併做過映演的卡洛斯雷卡達斯,新作《寂靜之光》(Silent Light)開場從滿天星斗到曙光乍現的自然景觀變化,天旋地轉的一鏡到底,也教人嘆為觀止。最後一個鏡頭則剛好相反,從烈日到夕陽、從晚霞到月光,最後又回到滿天星斗,氣象萬千,也有始有終。

至於劇情內容則是描述一個已有家室、信仰虔誠的農夫,無可自拔地愛上另一個女人的故事。幾乎所有對本片的批評,都集中在於它的長鏡頭美歸美,卻流於氾濫,不僅讓情緒的起伏不見,也未能因此重組出一個嶄新的視野,而讓角色有點成為美麗構圖中的活動布景。確實,在觀影過程中,攝影機運動之美逐步令人疲乏的主因,實為導演沒拍出主角念念有詞的掙扎,而讓影片陷入一股平板和單調的訴說。

直到後來男主角的妻子莫名其妙死亡,讓他身陷哀戚,而他的情婦此時來訪,竟然以一吻喚醒原已被宣告死亡的女主人,這個如同回魂的鏡頭,飾演妻子的米瑞安托絲(Miriam Toews)在攝影機凝視裡,先是喉頭動了那麼一下,接著繼而流淚、睜眼,一氣呵成中的莊嚴與神秘,相當震撼,但又令我忍不住聯想到柏格曼的作品。很多人都對本片的劇情邏輯感到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或批評他流於形式。我倒覺得過程中的贅筆過多是不爭的事實,但除了攝影美感,其力欲塑造的宗教性氛圍,還是相當耐人尋味的。

曾以處女作《歸鄉》(The Return)拿下威尼斯影展金獅獎並難得在國內做過商業放映的安德烈薩金塞夫,反而比較令我失望。他的新作《放逐》(The Banishment)描述一個男人帶著妻子與兩個孩子離開城市,回到鄉下祖屋定居,然而在新生活展開之際,妻子卻告訴他自己懷孕但孩子並不屬於他的消息,而讓男主角陷入痛苦的抉擇。後來他決定讓妻子繼續當兩個孩子的母親,但必須墮胎。這場由男主角哥哥幫他找來密醫,在自家臥室進行的手術,卻造成接連的意外死亡:先是妻子疑似在術後自行服毒,接著幫忙處理後事的哥哥也突然心臟病發。而他只能一心想著要找出讓妻子懷孕的男人復仇。

影片情節聽起來蠻有力量,但執行得不甚成功,一些應讓人感到生命脆弱無常的戲(譬如哥哥心臟病突發),無論時機或處理手法都造成觀眾笑場的突兀反應,而予人弄巧成拙之感。後半部想利用「逆轉」技巧將故事整個翻轉過來,但結果卻沒太多驚喜。片中最嚇人的一個長鏡頭,帶著高度塔科夫斯基的味道,也是個完全以大自然為本的空鏡,從樹梢往下一路攀延開展到屋腳的一池水窪,詩意十足。但其前作《歸鄉》除了鏡頭之美外,那股張力十足的人物關係,到這部新作則顯然渙散掉了。

持平而論,這幾部作品都不是平庸之作,企圖與實力皆有可觀。只不過在提供他們聞名遐邇的註冊商標外,似乎都不足以滿足我們從其過去表現所累積的高度期待。不過即使此間媒體反應冷淡、貶多於褒,但憑他們特出的鏡頭美學,之後應該還是各影展爭相邀請的對象;至於市場,就別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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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出處 : http://movie.cca.gov.tw/CINEMA/case_01_01.asp?rowid=375 ( 台灣電影筆記 )

不少人批評坎城影展的「名牌」傾向,大導演總能享有「保留席」特權。也因此,還能擠進正式競賽的新銳,就顯得益發不易,有如天之驕子了。然而外界也會用更嚴格的眼光來檢視這批幸運兒的能耐,並且殘酷地反映在隔日的影評裡。


首當其衝的便是拍過《母親,愛情的限度》(My Mother)和《花都圓舞曲》(Inside Paris)的克里斯多夫何內(Christophe Honore),他三度和法國當紅小生路易卡瑞(Louis Garrel)合作的新片《香頌情歌》(Les Chansons D’Amour/The Love Songs),描寫路易卡瑞與女友(露迪芬莎妮,Ludivine Sagnier飾)感情出現瓶頸,兩人決定與卡瑞的女同事來個和平的「三人行」。然而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奪走了女友的性命,也讓路易卡瑞的生活陷入前所未有的低潮,除此之外,還要忙於應付女友家人形同騷擾的關心。然而世事難料,沒想到他最後沒跟女同事在一起,反而在女同事另一個男友的弟弟的身上(好複雜的人際關係與情慾光譜!)找到了新的寄託。

全片又歌又演,應能討好不少觀眾,但是在「銀幕」雜誌(Screen)邀集多位歐美影評人以滿分4分所評比的成績單裡,本片竟「低」達1.1分,敬陪末座,而且還有兩位給予0分。儘管不少聲音質疑坎城為何選擇這部商業小品代表法國參賽,但本片卻是最多台灣片商詢價的競賽片之一,理由無他:輕鬆、浪漫(即使內容觸及死亡),而且人帥、歌又好聽。

然而最令我好奇的是導演「著迷」男主角路易卡瑞的程度,幾乎到了恨不得「昭告天下」的程度,我倒不是指他們連續三片不離不棄的交情與信任;而是綜觀本片,不僅名氣不下卡瑞的女主角露迪芬莎妮明顯缺乏魅力,還演不到三分之一就掛了。更誇張的是全片上下無論男女老少、甚至連攝影機運動的方式,都像得了傳染病般地傾倒於路易卡瑞。因此影片尾聲從男歡女愛、三人行不行、生離死別、突然唱成同志愛曲(愛他的小男生則是從第一眼就死心塌地),也不那麼令人驚訝了。因此,只要你喜歡卡瑞這號帥哥,自然很容易認同導演並愛上這部電影。但就影片執行而論,我覺得歐美眾家影評的給分稍嫌嚴苛,或許也是愛之深、責之切吧!

另一位法國導演拉斐爾納賈利(Raphael Nadjari)也跌得不輕。他的新片《祈禱文》(Tehilim)以耶路撒冷為背景,描述一個猶太家庭的日常生活,然而一場車禍發生,坐在後座的小兒子受了傷,大兒子前去求救回來,開車的父親卻失蹤了。即使到影片最後,父親依然沒有下落,他究竟到哪裡去?顯然不是導演要討論的主題,重要的是他的人間蒸發,為這家庭帶來的偌大衝擊。

尤其是青春期的大兒子,他相信祖父提議的眾人祈禱,能幫助父親回來。也因此和反對此舉的母親,形成對立。最後他決定用自己以為對的方式去幫助父親。老實說,這部電影的親子衝突並沒有什麼新鮮感,只不過穿插了對猶太信仰堅奉與否的對照罷了。而在描述男主角叛逆行徑的單面化,則讓人忍不住懷疑整個家庭、學校、社會機制幾乎都憑空消失,說穿了也是導演無力處理的省略。以至於他最後幼稚的救贖行徑,並未造成任何震撼的力量。因此只獲得平均1.7分,並不讓我意外,而這還是「銀幕」編輯給了蠻高的3分後的平均結果。

分數拿得低,也沒什麼好丟臉的。昆汀塔倫提諾(Quentin Tarantino)來勢洶洶的《死亡證據》(Death Proof)也只有1.7分,還包括兩顆鴨蛋。

命運比較好的應該是早期拍紀錄片,2001年以《狗日子》(Dog Days)在劇情片界一鳴驚人的奧地利導演伍瑞克塞德爾(Ulrich Seidl),六年後他總算完成新片,也是第一次角逐坎城金棕櫚,作品《進口/出口》(Import/Export)維持了前作那種冷眼旁觀的特色,以雙線並行的結構,刻畫一個烏克蘭的年輕單親媽媽,為了更好的生計,決定到奧地利討生活;而一個奧地利年輕男子,反而在國內苦無出路,最後到了烏克蘭。兩條線並沒什麼交集,因此讓135分鐘的片長顯得更久。但透過各自為政的主角面臨的難堪現實與工作裡的冷酷奇觀,影片觸及到孤獨、性剝削、外勞、老年化及死亡等等議題。雖然不像《狗日子》那麼殘酷,但狠、冷、準的標誌不變。拿到平均2.4分,還算是排在前面的了。

但目前風評最好的新銳,還是首日就已登場的羅馬尼亞導演克利斯坦穆吉烏(Christian Mungiu),他的《四月三週又二天》(4 Months, 3 Weeks and 2 Days)在持續領先一週後,聲勢水漲船高。許多人都看好他能得獎,差別就在於獎的大小了。

影展過了四分之三後,各競賽片在「銀幕」雜誌評比下的平均分數及排名依序是:

分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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