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出處:http://blog.yam.com/entrepot/article/17281632
(內含劇情分析,還未看過影片者,請斟酌是否要點進來閱讀影評。)
作者:周星星。這很可能是皮克斯 (Pixar) 的巔峰:從十三年前僅只玩玩玩具而已,再回到動物世界,中間經過房間門歷險、海洋歷險、布萊德․柏德 (Brad Bird) 的兩部特異功能片(這兩部片的攝影機運動皆讓人嘆為觀止),穿插一部把汽車當作人類的皮克斯醒世寓言……終於,我們直接觸及「『人』是什麼」以及「生活的藝術」跟「『人』的跟『環境』的命運」等等的哲學問題。攤在這背景前面,卻是一段感人的愛情故事。(周星星,建國中學畢業,現年三十七歲,即將跨越中年期,成為 papy boom 的一份子。現為自由影評人。)
世界末日中的瓦力
「七百年的孤寂」──劇本是這樣告訴我們瓦力 (WALL-E) 被人類遺棄在地球上七百年了,透過鬼斧神工的擬真的地景,《瓦力》一起頭就震撼視覺感官。緩慢移動的空拍式鏡頭告訴我們瓦力在一堆垃圾中間是多麼地渺小。渺小的生命:他每天的工作(沒有週休二日),就是撿拾廢棄物,放進「肚子」裡面,壓縮成立方體的垃圾磚,再逐步地堆積成一個面、一座塔、一幢高樓,永遠會有環狀的或「之」字形的通道讓他的履帶能上上下下。他應該是被灌了熱愛樂高積木的程式,成為一位瘋樂高的建築師。
七百年的時間,讓他發展出一個類似幼稚園程度的人性:好奇心,天真心態,喜歡模仿,收養一隻「老早就在沒有人的時候就已經出現了,而且也將在不會有人的情況下消失蹤影」的蟑螂充當同伴 (Le cafard a apparu sans l’homme et il disparaîtra sans lui.) ──搞笑模擬克勞德․李維史陀 (Claude Lévi-Strauss)。所以,他會拿起似乎是未曾見過的東西,仔細瞧瞧,然後再決定是否要丟棄或帶回家充當倉庫雜貨。瓦力的心腸好,好到像一張桌子沒有任何抱怨跟怒氣。不知是在什麼時候,他發現了一卷錄影帶,他發覺歌舞片裡的人都很會動──拿起垃圾桶蓋模擬動作──最重要地是跳舞必須要手牽著舞伴;而他,沒有舞伴。牽手變成他的懸念,彷彿應該是《最好的時光》的〈戀愛夢〉的最後一刻的甜蜜。
外太空來的伊怪客
直到從天空中降下一艘太空船,太空船又再流程複雜地送出一個機器人,這將改變瓦力的人生。這個長得像拉長了的雞蛋、太空裝(當然有一個大頭盔)、鬼馬小精靈 (Casper) 的機器人,到底是誰?千萬別一下子就被影片外的劇情簡介牽著鼻子走;事實上,我們的確不知道這是誰(遑論性別)。編導在此時適時地安排這位機器人在空中飛舞(就在錄影帶畫面之後),也就把女人味慢慢地帶出:「輕盈」是其一,「舞蹈」是其二,「沒有腳」甚至也算是其三(待會兒再說)。「伊是誰?」瓦力不小心讓人注意到他。媽呀!伊是魔鬼終結者啦!這種因為認知的落差而製造出來的暴力,當然也是一種創意:前一刻我們還認為伊是女人味十足的輕盈舞者,這一刻卻已經變成是火力(跟脾氣都)強大的 G.I. Jane!
當伊芙 (EVE) 向瓦力自我介紹完之後,我們已經很確定伊芙是個「她」。女人味,來自:輕盈、流暢、乾淨。那,何以「沒有腳」也能算是女人味?這,不得不說是這是專屬於動畫的詩意的女人味。真人演出的魔鬼終結者(三),例如柯莉思唐娜․洛肯 (Kristanna Loken),其女人味來自異常服貼的髮髻(跟額頭)以及雙腿──沒錯,雙腿是(真人的)女人味之所在,是動畫永遠模擬不出來的藝術;因此,最優雅的選擇就是不為動畫角色加上雙腳,使輕盈感更顯突出。
至此,伊芙跟瓦力的對比已經形成:伊芙是乾淨的流線型、沒有腳,眼神是由顯示器來表現;瓦力是生鏽的、刮痕累累的立方體(睡覺時還原回立方體,工作時製造立方體),雙腳是大大的履帶,眼睛仍舊是用光學鏡片來構成。個性上的對比也很明顯:至此我們才看到瓦力的害羞,但瓦力比伊芙先具備人性──友善、好客、獻寶(魔術方塊、泡泡墊、錄影帶的歌舞片)。伊芙一找到植物後的模樣,活像是程式規劃好的沒有生命的機械,人性再次沈睡到底。
外太空的諾亞方舟
當瓦力跟伊芙還停留在地球上的時候,影片前二十多分鐘的魅力一直維持在沒有對話的默劇(但不是默片),或者是當伊芙抵達地球後轉變成是語言障礙中的有聲發音影片(能說話不代表具備語言能力),這兩階段的魅力完全只依靠眼神、動作、情境就維持住、還一直延續下去。當瓦力為追隨伊芙、抓住太空船回到母艦「公理號」(Axiom) 之後,影片的另一個向度才開始出現;此向度雖稱不上是失敗,但是過度誇張,欠缺詩韻,淪為堆積笑點的戲劇段落。
這是一艘已經在外太空待了七百多年的諾亞方舟(當初為了逃避污染),艦上分為兩種居民:七百多年前逃離地球的人類的後代,以及各式各樣的機器人。機器人幾無人性可言,唯一有的似乎僅只是被灌進的強迫症程式。阿抹 (M-O) 是表現還算稱職的機器人;表現太過「強迫症」的話,還會被送到機器人療養院隔離、修復。一切都有軌道,人類的後代幾乎都在軌道上混一整天;說實在話,他們已經是喪失人性的人類。在他們面前有一網路銀幕,溝通無礙;但是,什麼是溝通呢?還是是沒有交流/交際的溝通?這種看似是諷刺、實則是動畫劇本取巧的簡單心態,無疑為《瓦力》影片它本身降低政治控訴的複雜度,還賺到一些些警示環境危機的美譽。
「公理號」的電腦主機 AUTO 違抗艦長的指揮權,讓人想起《二○○一太空漫遊》(2001 : A Space Odyssey) 的 HAL ── HAL 的字源,有一說是 IBM 的前一個字母:高人一等──;但《瓦力》本片有很多處都有《二○○一太空漫遊》的影子──連銀灰色太空船垂直降在地球,送出一個白色機器人,都像是在跟黑色石碑作對比。
經典畫面:在太空中漫舞
瓦力過度天真地執著要找到伊芙跟植物,天不怕地不怕地全艦走透透;伊芙知道瓦力不屬於「公理號」,想把他送回地球,卻意外地促成一段詩韻洋溢的太空漫舞畫面。經過解析,其實導演是事先安排伊芙的飛行軌跡為藍色的 « bullet time » ──或可被稱為 « EVE trace »,才能夠在接下來的遠景譜出幾何線條的舞蹈。非常確定了:舞蹈滋生愛意。伊芙會衝出去救瓦力,已表示她在乎瓦力──縱使後者表現得像是在唸幼稚園的小表弟。
兩次喚醒
不管《瓦力》怎麼樣諷刺「公理號」上的消費主義跟好吃懶做──顯然文明已從「生食與熟食」進化到「懶人」(再一次搞笑模擬克勞德․李維史陀),《瓦力》依舊是瓦力跟伊芙的影片。前後對照的「喚醒」,更是把其他人全擠到配角之列。第一次喚醒是瓦力喚醒伊芙的人性,是他讓伊芙脫離規劃程式、體驗「生活的藝術」。第二次喚醒是伊芙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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