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出處:http://blog.pixnet.net/chickies/post/20964243 (集合出版社作者)

 


明明知道這是部催淚的片,早就做好不會隨便亂哭的心理準備,看到後段還是克制不住的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跟「自虐之詩」或是「幸福的三丁目」中那種強烈的哭點不同,「母親」是順著日常生活淡淡軟軟的鋪陳,最後讓你打從心底心疼且佩服這樣一位女性,堅忍、安分守己、同時樂觀親切,充滿溫暖的堅定。

母親的故事背景發生在二次大戰前的東京,一個平凡的家庭,充滿學者氣息的父親姿,溫柔和藹的母親佳代,早熟小大人般的姐姐初子,和愛撒嬌又精力充沛的妹妹照美,他們很調皮的對家人用了特別的小暱稱,一般稱呼母親為Kasan,父親是Dosan,而這家人卻用Kabee,Dobee來稱呼,他們生活窮困卻幸福,一家人在小小的餐桌吃著簡陋的晚餐就是最幸福的時刻。

然而這樣的生活卻在一個夜裡毀滅。如同每一個黑暗時代,警察在半夜來到家裡,穿著鞋直接踏上榻榻米,翻箱倒櫃如入無人之境,最後,在年幼的孩子面前將父親套上枷鎖,像隻驢子般將他牽扯而去,父親的尊嚴在孩子面前崩毀,兩個無助的女兒緊緊相擁不知所措,而佳代只能假裝滋是如往常出門般,一樣整齊的跪在門口目送丈夫而去……這個畫面很平靜,卻很血腥,就像二二八時代家屬們的夢魘一樣,夜半的慌亂,第二天日子還是要繼續過,在清晨拼命的將一切復原,逝去的那個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如同所有戰爭時代的悲劇,家人一方面會受到村人親戚的冷嘲熱諷,一方面為了獄中人四處奔坡懇求,見不到是心痛,見到了,是心慟。看著自己親愛的人憔悴得不成人形,孩子認不出父親,警察們趁機在一旁搧風點火打擊他們的心智,加速他們精神崩潰好接受思想改造再度成為一個「真正的日本人」……滋在監獄裡憔悴的不成人形,佳代在現實生活中更是腹背受敵,要承受經濟壓力,要教養兒女,還要維持鄰里關係,一個原本居家的女人為了生活開始拋頭露面,佳代的眉宇間總是掛著憂鬱,待人處事卻是同樣溫婉有禮,懷抱著相信丈夫一定會回來的心願默默的承受生活重擔。

這個失去了男人的家裡先後出現了兩個男人來填補這個空洞,第一個是父親以前的學生小山,第二個是母親住在奈良的大叔。小山個性纖細,因為丙種體位不用當兵,斯文,愛哭,還笨手笨腳的,但這樣的一個男人還是給了這個家非常大的支持,畢竟他是唯一一個可以站在佳代的身邊陪他一起承受現實打擊的人;而奈良來的大叔讓佳代覺得安穩,因為他的一切生活習慣都不像一個活在戰爭年代的人該有的樣子,他大口大口吃飯決不擔心配給減少,他拒絕將貴金屬捐獻給國家,雖然是個講話白目又少根筋的大叔,但在這個時代能夠照著自己的意志說真話就足夠讓人感動,然而戰爭從佳代的生活又剝奪了這兩個人,男人相繼死去,而女人依然堅強的活著。

今天吳念真導演也有到現場,他說了段話,大意是「造成戰爭的是男人,然而能夠維持且讓日常生活延續下去的,是女人。」這讓我想到安娜床上之島中提到的母性的戰爭,不是靠衝突來對抗破壞,而是靠著繁衍不息的生命來平息傷痕,不怕有一個壞人,因為母體會繁衍出一千個好人。居高位發動戰爭的是男人,在村裡不用上戰場卻大力鼓吹戰爭的也是男人,對於滋入獄毫不留情評斷的也是男人,有一幕我印象深刻,佳代前往滋的老師家借書要給獄中的滋解悶,老師卻毫不留情的批評滋是自作自受,甚至在小女兒照美的面前說出「即使惡法也該遵守,就算是犯惡法被抓也是壞人」這種謬論,讓佳代氣得轉身就走,連書都不要了!這時滋的師母衝出來為丈夫的言行道歉,雙手將書奉上,還打包了一份小點心給照美。這兩個女人交談不多,卻可以深刻的感受到那種相互了解的力量,以及期待和平的心意。

我真的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戰爭,不知道要說幾次才能夠表達我有多痛惡,戰爭奪走了佳代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滋和小山,當她去醫院領回滋的遺體時,不但沒有落淚,反而萬分感動的輕撫已經僵硬的臉孔,她沒時間落淚,因為日子還是要過,她沒辦法落淚,因為丈夫終於解脫了,至少他保全了信念,而她終於又觸碰到這個人,雖然是冰冷的,但終於,終於啊!而小山連屍體都沒有,他們只能默默的想像他生前的痛苦,以及他到死還對她們念念不忘的深情……。

據說山田洋次先生拍這部片是為了讓日本人更了解自己,影片中日本女性溫柔堅毅的形象的確令人印象深刻,吉永小百合對日本女性的詮釋非常完美,我想對現代的日本人而言,這也是幾乎要被遺忘的美德了!同時對於日本人心中對一統世界的野心,曾經付出的代價,所謂菊花與劍的民族性,對國家的絕對服從下個人的掙扎,以及像「幸福的三丁目」中村里間的純樸風情。

影片最後導演就著吉永小百合清晨而起的忙碌畫面作了一段口白,對象不只是佳代,而是那個年代所有辛苦生活的女性,為了微薄的薪水超時努力工作著,為了孩子的健康自己羸弱的奔走著,到底是誰害她們必須這樣辛苦?到底是誰害她們必須這樣痛苦?戰爭到底是為了誰的利益?是誰要出一口氣?聖戰的神聖性到底在哪裡?如果人民必需被逼著上戰場送死,到底戰爭是誰的意願?如果全國人民都同意必須走到這一步,為什麼反戰的人會變成賣國賊?變成非國民?變成必須入獄的思想犯?如果發起戰爭只是幫自己國家增加了內憂和外患,那到底

為  什  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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